周至安记得，小时候爹经常带着他到何将军府里玩耍。他知道周家和何家的祖辈是当年随庆元帝征战天下，开辟新王朝的重要将领。

何将军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小女儿，那个小姑娘叫何芷烟，比自己小两岁。一双大眼睛倒是十分可爱。她右眼角下的两颗泪痣特别显眼，他一直以为这姑娘应该非常多愁善感，是个爱哭鬼才对。结果叽叽喳喳的，特别聒噪。虽然她表面上伶牙俐齿的，但是就算自己不理她，她还是会这样执着地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。周至安想，大概是她两个哥哥都比她大好几岁，自己和她同龄，她想和自己做朋友吧。

爹爹虽是武将出生，但是他经常让自己学习诗词歌赋，也严厉地指导自己的言行举止，绝不可有市井混混的痞气和武夫的粗气。所以，外人都称赞他是谦谦君子。

即使他觉得何芷烟咋咋呼呼的，他也不会说什么。

相处久了，周至安发现，何芷烟有时候傻乎乎的。

有次和她放风筝，他给何芷烟带了他自己买的风筝，结果她的风筝掉到了树上。她气鼓鼓地，一声不吭地就爬上了那树。

何家的随从在树下担忧地叫喊着，她愣是不听，一定要自己去拿。周至安那个时候已经10岁，轻功虽没有出入化，但飞上树拿风筝倒也简单。

何芷烟一脸坚定，皱着眉插着腰，对他大叫：“我自己来！”周至安没辙。

最后看到她像只笨拙的小熊一样，拿完风筝就摔在了草地上。

她铜铃一样的眼睛里满是得意和喜悦：“我都说了我自己能行，哼！”

周至安却觉得她这就是倔脾气。

何芷烟有时候也会时不时地到周家府上来嘲笑他，说他剑舞得不好看。但是他总是默不吭声，当她不存在。

她倒也不气，还是厚脸皮地时不时来周府挖苦他一番。他倒也慢慢习以为常了。有时候暗地里反倒是希望她来，不然自己练剑的时候太没趣了。

何芷烟十岁生辰那天，何将军宴请了很多宾客。周至安看着盛装出席的何芷烟，一副端庄有礼的模样，心里暗暗低笑，她这样不说话、装模作样的样子倒是和平时相差甚远。虽说年纪还小，但是已经能微微看见那姑娘长大后清丽动人的模样了。

那天宴席结束后，何芷烟在后花园看见了正坐在池塘边休息的周至安。

“喂！”

周至安回头，看见了面无表情的何芷烟，他笑了笑：“怎么了？”

何芷烟一直觉得周至安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笑杀伤力有多大，月光倒映在池塘里，月色又打在他脸上，温润如玉的笑容，让她微微红了脸。

但是她一想到刚刚不小心听到周伯伯和爹说的话，她就来气。

她语气不善：“你喜欢李太傅的小女儿么？”

周至安一愣：“何出此言？”

何芷烟看他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，更生气了：“周伯伯说了，虽然李太傅小女儿比你还年长一岁，但是你就喜欢那样贤惠温柔的！”

周至安看她涨红了脸、气急败坏的样子，觉得甚是有趣。哪还有刚刚的大家闺秀模样。

“你猜？”他逗弄起她。

“我不猜！”何芷烟跺了跺脚，提着裙摆转身就走了。

又过了两年，何芷烟的容貌越发出挑，周至安总是从自己府里的下人口中听到关于她的事情，说又有哪家的公子倾慕于她啦，说她冷脸的样子宛如天仙啦，说她脸上的两颗泪痣简直是锦上添花啦等等。

因为年纪渐长，父亲开始限制他和何芷烟的往来，他见到何芷烟的次数愈来愈少。

这让他越来越闷闷不乐了，他不知道从何开始，习惯了她的挖苦，她的牛脾气。

这年八月初二是周至安的14岁生辰，他终于又见到了何芷烟。

她又长高了几分，又瘦了一点，更加窈窕了。怪的是，明明他以前一直和她玩，为何现在心跳这么快，又有点不敢看她。而她也像是在逃避一样。

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。

只是过了这个生辰，周至安发现，她进入自己梦里的次数变多了。

然而，当周至安沉浸在自己对何芷烟的朝思暮想中的时候，周府突然遭遇大祸。

那天夜里，父亲好似有准备似的，带着娘亲和自己，还有几个管家连夜逃离周府。那个时候周至安浑浑噩噩地缩在娘亲怀里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