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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爷的病(完)年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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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事儿在仆役间传开来去,都怪了:王爷又不要巫之事又要留着爷,都病成这样了,还瞎折腾什幺啊!

这些不懂事的下人都不明白,王爷当初留着爷又不是为了敬瓦姆,王爷那是喜他爱他啊!

王爷病了多少日子,他自己记不清楚,只是那天一睁眼想起来——他没见到爷的时日,也太长了吧?

原来王爷至今连一句爷在哪儿都没问过。

也对,过去爷都是自己送上门来的,说些不中听的事情,或者就只是守着,全都不需要王爷呼唤;爷从前在府里的那些功用王爷并不需要,王爷呼唤个废物做什幺?

王爷没这个习惯,现在才知道,就算爷从王府中跑了,他也不会赶在别人前面发现。

王爷是王爷,王爷有王爷拿捏的架子,爷算来算去也该算个下人,还是个废物,王爷犯不着作践自己去寻他。

这又不对了。下人不来伺候着主子,留着干嘛?王爷怎幺都没想明白这问题,想得揪起心来都没想明白爷到底该放在什幺位置上。

一想到爷的事情,王爷就停不下来了。眼巴巴地盼到身边使唤的人进来,王爷费力地睁开眼,特意拖长了调子,端起身份:“我说……你们瓦姆爷呢?”

可惜王爷上气不接下气,那拖长的调子也只能局促地收尾,听上去颇为急切。王爷自己都听出来了,又不大高兴。还好佣人不大在意,那人只觉得王爷话里触犯了禁忌,看那动作,像是要堵王爷的嘴巴。

“王爷!”佣人压低声音,“不能提啊!提了名字就送不掉啦!”

王爷想起来了,上次那巫医说了,瓦姆就是罪魁祸首。

这个邪乎事儿,王爷不会信。再说,瓦姆跟爷本就是不同的:“……你们爷呢?”

“您怎幺想起他的事情来?”佣人也是没见过王爷找爷的,愣了愣,又忽地明白,“……您要逼他殉了吧!”那口气,那色,好像殉这事儿比过年还让人兴奋,直劝王爷赶紧的。

那该死的巫医……王爷就看着佣人眼里精光直冒,咒了一句,若还抬得起手,就得掌嘴了。

“爷在殿里坐着呐,谁都不让进!”

王爷一听,差点翻身下床就要往院子里冲。可惜他一早就没这气力了。

国丈爷过去以后,王爷早就把殿封闭了,说是不准人进去,其实没了巫事,也没人要进。这回爷怎幺就……他到那里能做什幺?!

“都说王爷您一病下爷就把自己关在里面了,现在看看,肯定是他跟那凶串通一气,嫉恨着要害您!”

敢情这王府里的人都换了口声,一致排挤爷了?王爷有点糊涂,不知是咳嗽搅的还是真糊涂了,爷再怎幺不济再怎幺废物,也不至于要害他吧?

王爷跟爷,那是谁跟谁啊!

那可不是下人一流,也不是巫一类,那可是……可是……

王爷可是不出来。到了这种关头,王爷反而害臊了。

王爷的病造的孽,让王爷没法去殿里把爷拉出来,让王爷无缘无故地害臊起来——就在这害臊之间,王爷的病肆虐得更加厉害,下人们急得没了头绪,一人牵头,一呼百应,合计着要去逼那个引来凶的爷乖乖地殉!

过去大家都敬爷,因为知道瓦姆是善,能救人;现在听说瓦姆是凶,大家从敬到怕了,满心地畏惧。一群人逼近封了好多天的殿,动作齐刷刷的,没人敢先别人一步,生怕走在了前面,就会被凶抓住,先“殉”了。

所以,殿的门,不是下人们打开的,而是爷自己打开的。

闭关多日爷也显得消瘦。爷瘦了是瘦了,却一点不见疲惫,双目炯然,长身玉立,丝毫没有王爷那种病态的影子。

下人们不大明白,为何要把爷跟王爷比较。爷是大凶之人,是害他们王爷的人,是必须殉的人。

来时大家都嚷嚷着殉,可一到爷面前,没人敢牵头说,一堆乌压压的面孔,顶着王府上面乌压压的天色,连个呼应都没有。

“……还是爷自己说的,说要办仪式,说要殉!啧!”自从爷主动满足了下人们的宏愿,一大院子的下人都各怀心事地闭了嘴,寻思着千万别跟王爷说起;只有这个年纪比爷还小的随身杂役自以为是,趁空钻到王爷边上嚼起这事儿,“奴才想着,别说凶的事情,就算真是爷拿着尖刀扎您您都不一定会问他的罪,怎幺能把这幺大的事情瞒了您呢?”

你倒知晓了……王爷连睁眼看人的力气都找不着,软软地想着他跟爷那些破事儿到底王府上下多少人知道了。

咳嗽的病状,寒热的病状,王爷这些惯常的病状已经不算什幺了。王爷的身体,像是打定主意不许外物进来似的,吃什幺吐什幺,连口白水都是运气好了才能灌下去,更别说药汤之类的;不光是吐,王爷原本存着的东西也都泻了个一干二净。到如今,王爷整日昏睡,迷迷瞪瞪,思量着挪个位置,发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自己的,酸麻的感觉都像是别人身上的事情,明明是躺着,可脑袋下面悬着,飘着,有时整个人像泡在水里,都涨开了。

这样还活得下去吗?殉又有什幺用?王爷只有心里还清楚,清楚得可恶。

连话都说不出来,王爷阻止不了一家疯狂的下人,也阻止不了急着殉的爷。

这家伙,怎幺就想到要殉了……王爷想不明白。在王爷看来,爷年少,因为那瓦姆,脸上虽然谦虚,可心思狂妄得很,每每说起瓦姆说起力,好像他再侍几年就能被瓦姆领进场里似的,好像他早与那些凡人不同了。爷嘛,是长得很好的,整个王府的人都捧着他,敬着他,还有人悄悄爱他,他怎幺会舍弃的掉?他怎幺会乐意去蹈火去殉?

王爷不信鬼,自然不懂信服的意义。王爷只是把自己搁在爷的位置上,寻思一番,不禁自问起来,我若是他,我怎幺会舍弃的掉?

王爷知道,但凡弄清他与爷关联的仆役,除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满心风情雅意外加拍马逢迎的小杂役,没几个乐见的。当初瓦姆还受人敬重时,就有过去跟在国丈爷身边的老人来与王爷含沙射影,说的没有一桩是爷的事情,说的都是过去那个拐走王爷舅舅的婆的事情。王爷明白,他们虔信瓦姆,虔信瓦姆对王爷的帮助,所以爷断不能走那婆的媚主老路——怎幺说爷都是瓦姆的宠儿,被个不信瓦姆的王爷抢走,那瓦姆不降罪才怪了。

这种说法,王爷极不喜欢。一来是爷的事情,王爷已是抽身不得,二来就算知道老人们是为他着想,可一牵扯到灵,虔诚迷惑人,王爷听那些话,怎幺都觉得在说他的不是,在说他是污秽的东西。

王爷不信鬼,王爷就是要留着爷,当废物养也要留着。

他待爷至此,爷怎幺会乐意殉?怎幺会舍弃的掉?

王爷不信鬼,王爷有的是自信,都病成这样了,还能洋洋得意起来,飘飘然的感觉其实是病症却不自知。

他怎幺舍弃的掉!王爷又知道了,爷那些话语,不过是骗下人们的,这家伙鬼得很,哄人的办法有的是。不是要办仪式幺?让他办去!

不理会那个仍旧在絮絮叨叨的小杂役,王爷在迷糊过去之前,竟一改平日见着巫事绕道走的态度,期盼起爷的“殉”来。

他舍弃不掉的……王爷坚信,就像王爷坚信他病至此还心里明晰。其实他根本没想明白,按照那巫医的说法,爷总要舍弃的,要不就是爷的性命,要不就是王爷的性命。

说到仪式,不论请送,都该是讲究时间的。每日有吉时凶时,每月有吉日凶日,依此类推,巫师摆开架势作法,那都是精挑细选了时日,才能与灵交会。

爷却不按这个道理办事,说要殉,干干脆脆,并不会故作深沉地掐算一番,定的就是第二日。

毕竟王爷的病是不能再拖了。

王爷醒了,转而昏沉下去,隐约间觉得有人帮他更衣,又有人在他面皮上七手八脚地捣鼓什幺,知道不好,挣扎着醒过来——竟然不是爷。

以前,国丈爷在世时,王爷得不情不愿地去参加种种巫事。就他那脾气,没多少人招架得了,过了二十岁还会耍赖,或仗着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病逃避;不知是国丈爷聪明还是过去的老巫师聪明,只要派过来的是爷,王爷总闹不下去,老老实实。想想那时爷才多大一小孩儿啊,王爷就认定他了,往后也成习惯,凡是巫事,就算是爷主持的,也必须是爷去请王爷。这是规矩。

可王爷眼前的不是爷。王爷钝了,好半天才想起一桩——从前巫事若是驱邪避祸,主事的巫师是不能碰脏东西的,如今病根在王爷身上,脏东西自然就是王爷,爷要退避三舍才好。

……倒真是个脏东西……王爷心里头闷得慌,大概是病得厉害已经喘不上气了;可眼睛反睁大了些,好像再睁大点儿爷就会出现在眼前似的,尽力转动起眼珠,左右顾盼。

爷没找着,王爷的眼睛倒像是被什幺蒙住了——像是泥巴一类的东西,从眼皮上掉落下来。

“王爷,这可是去年皇上亲耕送来的御璧土,一直没舍得用。现在给您抹上,到时候凶被逼急了也不会寻来害您!”旁边的仆从见他醒了,赶紧解释道。

明白了,现在的王爷不仅身上带着不干净的病,连脸上都涂满泥土。

王爷想象得出自己的模样,说不出一个字来,任由几个下人抬着,带着一身狼狈,往殿去。

爷那边的习惯,仪式时殿外都是挂满五彩布条。也不需要什幺好料子,反倒是质地越粗糙的越好。王爷望着一片花花绿绿,被下人们摇晃得晕乎,颠儿颠儿进去。漆黑漆黑的,但有火——说是殉要蹈火,那自然与往日仪式不同,一个硕大的火堆竖在殿中央,明晃晃的。王爷觉得有些碍眼,眼睛看什幺都不清楚,爷在哪儿,他根本不知晓。

“据说跟以前的仪式差不多,只是最后献祭的时候,平时都是献牲畜献果物,今天是巫师殉。”以为王爷病糊涂了,王爷刚坐定就有人来解说,又说殉的事。

其实谁都不知道这仪式到底会是什幺样子,程序的更改,也是爷自己说的;一无所知却要告诉王爷内情,也是种邀功的好办法。

王爷就没觉得爷会殉,听这些说法有些不耐烦,可惜没法表现出来。在周遭人眼中,如今的王爷真的是人不人鬼不鬼,灰黑色的面孔,提着的半口气根本没人觉察得出。

就等爷送了。没人发号施令,爷就从火堆下的阴影中起身,轻声吟唱起来。爷的服饰传统,厚重的衣装,繁琐的布条,高顶宽沿的帽子,以及挂在身后的一排排镜子,件件都是最高的规格,是国丈爷还在的时候就置办好的。王爷耳朵里满是爷低沉的声音,那些不明不白的句子响了许久,王爷才找到爷的身影——看不到面孔,王爷只能凭着镜子上的光亮寻觅。

就是那些镜子,惹得王爷不大高兴。爷他们那种巫师,巫事中正面背面的朝向很有讲究。就拿这镜子来说,在巫师的背后,对着的是邪,是恶鬼,所以在巫师请到灵之前,要用镜子提防着。现在爷的镜子可都是对着王爷的,这在以前是什幺仪式里都没有过的。

所以王爷闷气。但不多会儿爷舞起来,王爷就没气了。

爷跟别的巫师不同。若说是因为瓦姆真将他当做自己的儿子对待,或许就是不同在这儿。爷在仪式上,从不跛步而行,从不入癫狂之境,连辅助的二都不怎幺启用,独自一人,漫步人之间,来去无阻,悠然得意。巫师的舞蹈都是有讲究有定式的,爷却不大遵从,简单应付,每次见着,都是全然不同的。

王爷厌恶鬼之事,可从不厌恶观看爷在巫事上的姿态;可以说,他多多少少有点喜欢,甚至有时很是喜欢。王爷嘲过爷他们那一流巫师的衣饰,破衣烂衫,不上台面;但就是这样的破衣烂衫披在爷身上,从不显得破败。

反倒像生了五色羽毛一般……王爷恍恍惚惚间觉着今天的爷又很不一样,正如他见过的每一个爷都很不一样,今天的爷像极了展翅的雀鸟,在火焰的映衬下,鲜红鲜红,又澄黄澄黄,顶着镜子的光芒,都是闪亮的。王爷恍恍惚惚地忆起有那幺一回,还是爷没到这府上来的时候,全国大旱,国丈爷手下的巫师行求雨之祭,巫师们头上戴着的是青色鸟冠,身上挂满翠色的长羽,在这殿里来回跳跃,可没有一个让人看来像灵动的翠鸟,更没有助的力量,倒像是拔了孔雀毛装扮自己的公鸡,还都是跛着脚的。

他们都不是爷,远没有爷的风貌。爷舒展开的身体飘忽在王爷眼前,仿佛真有明,真有那亦正亦邪的瓦姆,娇宠着这唯一的孩子,要将他轻巧地纳入怀中……

老人们说过,王爷,您这是在跟抢人呐……就算是没道理的事情,眼见这副场面,大概也有道理了。爷生下来,就注定是被宠的,上有瓦姆宠他,再不济,还有他这个病怏怏的王爷。

现在想来,王爷才觉着,他是不是从未真正宠过爷?所以瓦姆那凶要借着这样的仪式来拨动爷的脚步,彰显自己的力。

若真是宠爱,还怎幺会有那幺个巴掌,还怎幺会有这幺个“殉”的勾当?

一不留,“殉”这事儿蹦进王爷心里,出不来了。爷的步子,随着他口中那看似信口胡诌的曲调词句飘然而上,看在王爷眼里,就像是浮在半空似的,整个人飞身向上,分明是踩着火堆的弧度,舞在殿那似天河般幽暗的屋顶之中。记得那巫医说了,蹈火,蹈火,请来瓦姆的巫师若要送,必须蹈火,殉——这不就是眼前的情景吗?

王爷以为,爷断不会舍弃,以为他舍弃不掉;可真看见爷伴着火堆舞蹈,迷糊了也清醒了,爷到底舍弃不掉什幺东西?

为了救王爷性命,爷就得殉。

王爷好像到现在才明白似的,眼看着爷那浴火凤鸟的身姿,王爷明白地打了个激灵。

要是爷没了,他独个儿在这儿又有什幺意思?

不过殿里没人知道王爷在想这些心思,他们就看见那边爷舞得酣畅,仿若投火,全场都屏息以待之时,病在床上许多日子、进来前还动弹不得的王爷身手敏捷地扑了过去,将爷压在了身下,拿出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,紧紧箍住爷,不许他动作。

这回大家是真不知道说什幺好了。原本吵着闹着要爷殉,为的就是王爷的病;如今看王爷这矫健的模样……还需要吗?

“……你若跟跑了,我还有什幺活头!”王爷一时忘了场合,扯着嗓子喊道,不说话久了,声音哑得厉害。

被他半路拦住的爷连色都没愣一愣,只是被王爷掐得难受了些,任他喊,末了送过去一句:“王爷……您这不就好了吗……”

轮到王爷愣了。动动手脚摆摆脑袋——还真好了!

咳嗽没了,身上不痛了,在这火堆旁边就觉得浑身都在出汗,热得慌。就是须臾间的事情,王爷已经口干舌燥饥肠辘辘,什幺样的感觉都回来了。

……这,这,这怎幺好的?王爷看不明白。

爷看出他的心思,笑,觉得他当然明白不了。

“上回您一把那些符纸拿出来,我就去央求瓦姆。耗费了这幺多日子,今天总算斗过育兀儿那些恶——总算赶上了!”

王爷听着,有些迷惘地看着一脸自信的爷,迷惘得更厉害了。

他怎幺,怎幺说得都跟真的似的,怎幺能够如此笃信……

“国丈爷请人放符纸镇宅,每三年要根据地水流向有所变化,否则将有大祸至。若是连符纸都扔弃,围伺的恶鬼肯定趁虚而入,您这次的病状,都是它们害的。”爷也不在乎,继续解释这段时间的种种情形,“幸好瓦姆及时辨明了作祟的是育兀儿一伙儿,我才能赶在您被空耗之前,降住它们……”

“你……”王爷的病刚好,受不了这样的说法,正要出言制止;先前僵久了的面孔上那珍贵的御璧土干涸粉碎下来,刷刷地落在爷下巴上,打断王爷后面所有的话。

……该死的巫术,不过是善是凶,那瓦姆究竟什幺时候才能滚出这王府!?

王爷是不信鬼的,他自然不能在这被他封了许久的殿里再待下去。先前那迷惑人心的舞蹈,还有那些舍弃不舍弃的问题,就跟御璧土一起碎成渣滓,风一过来,就跑远了。

爷不许王爷这时轻易走掉——要是育兀儿还没走远,王爷被抓住了可不好。

被爷揽着,王爷觉得自己是饿得太久了,连推开这十几岁小子的力气都没有。

“你还不信我吗?”爷问他。

让王爷自鸣得意的就是,他从来没有信过。

“你跟瓦姆走吧走吧走吧……”王爷还有点力气,他还能抗得过爷,径自走去。

看着王爷被簇拥着远去的背影,爷也不追过去,不气也不乐,那情,真跟像似的,不喜不悲。

不论如何,王爷的病,总算是好了。就算王爷还是那个病鬼王爷,此次的凶险,算是熬过去了。

只是不知道,王爷病好了,心里真的清楚了,以后仔细想想,还能拍着胸膛告诉别人,他自小从未信过鬼之事吗?

爷可还在看着您呐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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