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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 披罗紫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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伍定远一愣,心道:“什么苦的?”一旁锦衣卫众人答应一声,过不多时,只见一名少女给押了出来,却是艳婷。

伍定远又惊又喜,当即叫道:“艳婷姑娘!”艳婷也是大喜,叫道:“伍大爷!天可怜见,你……你总算没事!”她满面泪水,便要往伍定远扑来,一名卫士将她拦腰抱住,喝道:“别动!”

伍定远见艳婷给人抱在怀里,不禁惊叫道:“你们别伤她!”

江充何等厉害,在天山察言观色一阵,便知伍定远对这女子有情,他冷冷一笑,道:“伍制使,苦的来啦!你若是一个回答不慎,跟我吹牛皮、卖关子,嘿嘿,这儿十来个壮汉,人人都是虎狼之性,放着黄花大闺女在这儿,你知道意思吧?”

伍定远哼了一声,道:“你少来威胁我!”

江充笑了笑,登即使了个眼色。安道京笑道:“伍制使,看好了!”只听刷地一声,他的“九转刀”已然出鞘,当场削下艳婷肩头的一片衣服,他刀法俐落,没伤到分毫皮肉,饶是如此,艳婷已吓得尖声大叫,伍定远魂不附体。

江充笑道:“伍制使,少废话,多正经生意,知道了么?”只见角落里的那名酒客身子一颤,似乎颇为骇异于眼前的逼供情状。店中掌柜见了这群凶神恶煞,更早早躲到后厨去了,没半个敢出来问上一句。

伍定远咬住了牙,沉声道:“你到底要知道什么?”

江充笑了笑,替伍定远斟上了酒,道:“以前朝廷有个人,名叫武德侯,不知道你听过没有?”

伍定远哪管他说东道西,只摇了摇头,随口道:“没听过。”

江充脸上闪过一阵狡猾的神色,笑道:“你没听过也好。知道的越多,死的越快,这你懂么?”伍定远心下不忿,但眼前形势禁格,只有了头。

江充道:“这武德侯是个大逆不道的东西,所谓忠臣孝子的气节,在这人身上是一也看不到。这人仗着自己武功高强,意图不轨,当年在玉门关外谋害了先皇,这你晓得么?”

伍定远凝视着艳婷,只见她甚是害怕,眼神中满是泪水,当即道:“大人有话快说,我还有事要办!”

一旁安道京跳了出来,喝道:“大人说话,你给我专心听!”便要往艳婷身上出刀,这江充却是十足十的厉害角色,他见伍定远神思不属,不住望着艳婷,便伸手拦住安道京,笑道:“想来这椅子太硬,却教我们伍制使坐不住。来人,请这位姑娘坐过去了。”命人搬过椅子,让艳婷坐在伍定远身边。

艳婷甫一坐下,登时抱住了伍定远,哭出了声。伍定远大喜,低声道:“姑娘别怕,我们一会儿定可平安脱身。”艳婷抽抽咿咿地道:“我本以为你死了,还好老天有眼,没让你死在那鬼洞里……”

伍定远正要回话,却听江充哈哈大笑,道:“伍制使,这下椅子舒服多了吧!”

伍定远脸上略红,道:“大人有话请说。”口气顿时松了许多。

这江充果然厉害,一眼便能看出旁人心里的需求想法,若非如此,天下这般多的豪杰,却怎会一一顺服于他?

江充笑道:“英雄难过美人关,伍制使何必脸红呢?”

他见伍定远面色一沉,知道他甚是脸嫩,便转过话头,道:“说起这武德侯嘛,这人真是朝廷的麻烦,好容易把他全家抄斩了,谁知这人还是阴魂不散,定要跟我作对,唉……说起来,这人还算是你半个师父哪!”

伍定远虽然心神不属,一双眼尽瞅着艳婷的小脸,此时听了这话,仍是吃了一惊,他抬起头来,道:“什么?我的半个师父?”

江充笑道:“你当天山的绝世武功是从何而来的?那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啊!”

伍定远见卓凌昭脸露钦羡之色,顿时醒悟,他颤声道:“这位武德侯,便是他创出神机洞的武学么?”他过去也曾柳昂天提过这位明臣,却万万没料到他竟与自己身上的武功有关,心下自感诧异。

江充笑道:“果然是捕快出身,说起话来还挺聪明的。”

伍定远想起柳昂天转述这位名臣的种种事迹,不由得茫然出神,怔怔地道:“这位武德侯,莫非他并没有死……”

卓凌昭插口道:“这个你大可放心,他早已死了。”

伍定远嗯了一声,虽知这位前辈当如柳昂天所言,早已不在人世,听了卓凌昭这么一说,心下仍感一阵怅然。

江充笑道:“你好像很失望啊?小朋友,这人要还活着,天下恐怕要死一大半的人,他可是当世第一大魔星啊,你却遗憾个什么劲儿?”

伍定远叹息一声,道:“大人到底要知道什么,赶快吩咐吧。”

江充笑道:“武德侯这个王八蛋,死后还留了几个难题出来,又是什么戊辰岁终,龙皇动世,又是什么绝世武功,神机鬼洞,成日里就想引人往那洞里钻,想我们卓掌门这么高明的武学见识,也差中了这人的挑拨离间,就可知其他凡夫俗子如何妄想了。”

卓凌昭脸上青气一闪,沉声道:“江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他向来自高自大,岂容旁人出言侮辱,此时便出声质问。

江充拍了拍卓凌昭的肩头,笑道:“卓掌门武功天下第一,到那洞里不过是要找出武功相若的高手,好来切磋一番,哪会是中了人家的圈套?卓掌门,你说是么?”

卓凌昭抬头望天,不发一言,看来着实不悦。

江充不再理他,自对伍定远道:“说这么一大堆,其实不过是要告诉你一句话,你在天山里的所见所闻,全是胡乱杜撰的一派胡言,万万不该传出去,这你懂了么?”

伍定远嘿嘿干笑,不置可否,心中却想道:“他越是这般说,越是显得心虚,看来这奸臣虽然了得,那神机洞还是让他怕得要命。”

江充笑了笑,低声道:“伍制使啊!你倒说说,你进了神机洞里,到底看到了什么?你见到‘他’了么?”

这问题已是第二回问出,仍是让伍定远心头大震,知道这重头戏已然上演了。他轻咳一声,道:“见到了如何,没见到又如何?”

江充森然道:“见到了就该死,没见到么,哼哼,那是最好不过了。”

伍定远见他神情变得阴森无比,饶他武艺初成,心下也是震惊不已,寻思道:“传我披罗紫气的前辈也曾在书上交代,要我决计不可将秘密外传,否则定有奇祸,看江充紧张成这个德行,这秘密定是异常了得,说什么我也不能漏口风。”心念及此,便缓缓地道:“老实说吧,我没见到什么人。江大人大可不必如此紧张。”

江充面色一沉,道:“当真没见到人?”

伍定远摇头道:“我要是见到这人,那是何等重大的事,如何还有闲情在小客店里吃食?”这话甚是有力,登让江充放心不少。

江充提声道:“说得好。只是此人的尸骨呢?你没见到人,总会见到尸骨。你倒说说,那尸骨呢?”

伍定远心下一凛,暗道:“看来武英皇帝真的在那洞里待过一阵,不然以江充的精明,决计不会这般紧张。”

江充见他低头沉思,忽地厉声道:“姓伍的,你给我说,他的尸骨呢?”艳婷见他须发俱张的恐吓神态,只吓得花容失色,一时惊叫出声。

伍定远却甚是镇静,他只摇了摇头,道:“我什么都没见到。”

江充喝道:“此话当真!”言语间极尽恐吓。

伍定远冷笑道:“江大人!你不必这般说话,你爱信便信,我又能如何?”

安道京喝道:“大胆!在江大人面前还敢贫嘴!”

一刀削出,猛向伍定远胸前砍去,眼见安道京这刀来得好不劲急,伍定远此时手无寸铁,慌忙间只有探出右手,便往胸前挡去,只听剥地一声,刀锋已然刺中伍定远的手腕。

刀锋隐没,看来入肉甚深。艳婷尖叫一声,叫道:“伍大爷!你的手……”大惊之下,便要过来察看伤势。伍定远也是心下惨然,暗道:“我这条右手要废了。”

江充怒道:“安统领,谁教你下手这般重!”

安道京陪笑道:“是……是他自己伸手来挡的,这可不能怪我……”

说话间,猛听喀啦一声响,那安道京的钢刀不知怎地,边缘竟已裂成碎片,全数断在地下,伍定远的手腕却丝毫不见半滴鲜血。众人见得这个异状,都是骇然出声。

安道京大吃一惊,他提起刀锋一看,却见刀身已然破损,缺口处更像是给火烧溶一般,黏糊糊地溶成一团。安道京揉了揉眼睛,颤声道:“你…你这是什么邪术?”

伍定远自己也是惊骇异常,他张大了嘴,看着自己的右掌,只见手掌除了色做深紫,其他也无异状,不知怎会变得刀枪不入。

众人骇异之间,只听卓凌昭冷冷地道:“好一个‘披罗紫气’啊,不愧称为天山武学,当世第一阴损的武功。”

伍定远听他叫破自己的武功来历,心下甚是惊讶,只呆呆地看着卓凌昭,一时无语。

那厢江充却甚为烦恼,他见伍定远完好,便不再理会。只见他来回抚摸自己的五官,叹道:“这……洞里没有人影,也没有尸骨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卓凌昭端起酒杯,轻啜一口,道:“反正炮火打去,便天大的秘密也要湮灭了,江大人何必忧虑呢?”

江充摇了摇头,道:“话是这么说没错。唉……总之我没亲眼见了尸首,心里就是放不下。”

卓凌昭见江充烦忧,当即道:“所谓吉人自有天相,江大人不必这般折腾自己,来,咱们喝一杯吧!”

江充取过酒杯,忽地长叹一声,怔怔地道:“我江充怎地这般劳碌命啊!朝廷那帮混帐,整日里就是想尽办法除掉我。打昔年的反逆算起,直到今日的刘敬、柳昂天,哪个不是打着清君侧的名号?不然明反,不然暗杀,全不知我忠君爱民的苦心。唉!我为何如此歹命啊!”说着一饮而尽,卓凌昭等人都陪了一杯。

伍定远心下暗骂道:“这狗官还有良心么?自己不知害了多少人,却还在怨天尤人。”

江充放下酒杯,见伍定远神色不忿,怒目望向自己,便道:“看伍制使这般神色,似乎也想喝上一杯啊?来人,给斟上了酒。”一旁安道京抢了上来,为两人各倒一杯。

江充举杯向他一笑,道:“有缘千里来相会,上回我诚心邀你一起共事,今日藉这一杯水酒,从此化解敌意,戮力报国。你说好么?”

伍定远见他笑吟吟地,一幅老奸巨猾的模样,登想起这些年所见的不平事,他心下一横,当场将酒水洒在地下,大声道:“谁要化解敌意?你为了一己的荣华富贵,杀了多少人?你看看这世间给你整成什么模样?官不官,民不民,每人都只想捞好处,害人害己,无一为善!你却还在这里大言不惭,你羞也不羞!”

众人听他疾言厉色的数说,都是大怒,纷纷抽出家伙,只等一声令下,便要上前击杀。一旁艳婷见他当面撞江充,也是吓得花容失色。

谁知江充不怒反笑,只听他拍了拍手,笑道:“好一个伍制使啊!这番话说得真是精彩至极。这是柳昂天教你说的吗?”

伍定远戟指骂道:“天下间的好汉,谁不知你便是万恶渊薮,你若还有羞耻之心,赶紧退隐了吧!别在那里害民了!”

江充微笑道:“万恶渊薮?这太也抬举我了吧?伍制使啊,是非黑白绝不如你想的那么简单,真要把烂帐翻开,朝中没人讨得了好。实在告诉你吧,当朝大臣中我还算是个好人,这你慢慢就会明白了。”

伍定远哼了一声,不愿理会。

江充摇头道:“看你这样子,八成还在错怪好人。不过来日方长,我慢慢劝你不迟。”

伍定远听他有意押解自己,当下急转念头,寻思道:“等会儿定要找个法子,速速带着艳婷姑娘逃走。否则落入这群贼人手里,沦落到为虎作伥,那可生不如死了。”

江充叹了一声,举起酒杯,慢慢饮尽。他舒了一口长气,道:“说了这许多,咱们也该付帐了。掌柜的,过来吧!”

那掌柜连忙奔来,陪笑道:“大爷要走啦!可还吃得尽兴?”

江充笑道:“吃得尽兴,聊得也尽兴。你这店不坏,我日后还会来光临光临。”说着取出一只重重的金元宝,扔给那掌柜。

这金元宝看来足足有十两之重,那掌柜双手一沉,急忙抱住,大喜道:“多谢江大人。”

江充面色忽地一变,沉声道:“你叫我什么?”

那掌柜不知他何以发怒,慌道:“江大人息怒,我…我只是听他们这般叫,也跟着一起叫了,没别的用意……”

江充叹道:“你可知道,江大人三字不是随便叫得的?”

那掌柜吓了一跳,道:“这……小人不知道。”

江充叹道:“一声江大人,却是来招魂。”

霎时只听得店内传来几声惨叫,店中几个伙计已然身首异处,竟已被江充手下杀死。伍定远与艳婷都是一惊,吓得惊叫出声。安道京怕伍定远出手干预,连忙举刀架住艳婷,示意伍定远不要妄动。

那掌柜吓得魂飞魄散,跪在地下,拱手讨饶道:“诸位大爷,你们高抬贵手,我什么都不知道,只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。”

几名好手望着江充,等他示下,江充摇头道:“我这次微服出京,决计不能让旁人知道,否则给那刘敬参上一本,那可不是好玩的。这掌柜已然知晓我的身分了,绝对不能留。”一名好手举刀一挥,那掌柜惨嚎一声,倒卧血泊之中。

伍定远忍无可忍,大声道:“你们好生残忍,这人不会武功,你们居然下得了手!”

安道京大声道:“江大人的话便是圣旨,你少说两句,没人会当你是哑巴。”

此时店中只余下一名客人,正是方才头缠白布的那名客商,只见胡媚儿已往那人欺去,她手上银针发出,便要将那人当场结果。

银光一闪,霎时间百来枚银针飞出,便往那客商射去,便在此时,也是一阵金光闪过,竟有一物朝胡媚儿撞来,半空中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,无数银针都撞上那物事,顷刻间洒落一地。

那金光冲破百花仙子射出的银针阵,势道兀自不停,猛烈绝伦地朝胡媚儿身前冲去。胡媚儿见金光冲来,煞那间急忙滚倒,避了开来,一旁安道京叫道:“这是天外金轮!”众人闻言,都是吃了一惊。

那客商冷冷一笑,尖声道:“安统领好眼力,知道本座已然驾到。”猛见他冲天飞起,窜上八仙桌,举轮乱杀,正是东厂的“花妖”薛奴儿。

江充嘿地一声,显然也没料到此人会在此地出现,他举手一拍,喝道:“别让这人走了!快快把他拦下!”只见九幽道人、罗摩什、百花仙子等人已围在他身边,正自激斗不休,但薛奴儿暗器工夫着实霸道,他与三大高手相斗,竟是丝毫不露败象。

罗摩什曾被薛奴儿削去一只手指,此刻更想诛杀此人,以泄心头之恨,但他抢攻过急,冷不防肩上给金轮划出一道口子,登时痛彻心肺。其余两人见他受伤,更是气馁,一时连连后退。

薛奴儿大声骂道:“江充!你这千刀万剐的无耻奸臣,你到底去天山干什么了?快快从实招来!”

江充脸色一变,他与东厂的仇怨甚深,那刘敬更非善与之辈,乃是他生平第一号劲敌,这薛奴儿若是逃得性命,今日之言必会传到刘敬耳中,日后刘敬若要查起神机洞的秘密来,只怕株连祸结,永无宁日。言念及此,江充更是暴喝:“你们加把劲,快快杀了他!”

众人连连呼喝,暗器兵刃齐上,但薛奴儿身法灵动,金轮倏忽而至,如鬼如魅,一时间无人能挡。

江充转向卓凌昭,求恳道:“卓掌门,请你出手吧!”

卓凌昭自恃宗师身分,不愿与胡媚儿、安道京等人混在一起,便自一笑,道:“请江大人要这些朋友退下了。”

江充喝道:“你们先退开,卓掌门要亲自出手了。”

众人听得卓凌昭此言,那是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,一时都是暗恨在心,反而形同拼命,猛往薛奴儿冲去。

江充见无人愿意退让,只急得他连连大叫:“叫你们退开了,怎么还不走!”众人听得此言,更是大怒欲狂,只想将这薛奴儿早些杀死建功,攻得更加劲急了。

罗摩什哼了一声,道:“江大人要杀这人,何必另求他人,且看老衲的!”他跳出圈外,从怀中掏出一柄物事,道:“瞧仔细了。”众人急忙去看,却见他手中拿着一只火枪,却是他从西域重金购得的宝物。

罗摩什举起火枪,“轰”地一声大响,猛往薛奴儿射去。薛奴儿此时恶斗正急,左挡九幽道人戳来的判官笔,右闪百花仙子砸下的拂尘,岂能再有余力闪躲火枪?只听他尖叫一声,腿上已然中枪,须臾间血流如柱。

胡媚儿见有机可趁,拂尘扫出,猛往薛奴儿背后打落,薛奴儿手上金轮奋力掷出,却是朝向江充扔去,众人大惊失色,这江充不会武艺,若给金轮砍中,那是非死即伤的大祸,霎时三人急向江充身边跳去,一齐挡格霸道凶狠的天外金轮。

这江充虽无武艺在身,却是个明白人,他叫道:“别中计了,他这是围魏救赵的计策啊!”

罗摩什等人登时醒悟,忽听一声大响,急忙回头去看,薛奴儿却已冲破屋,如飞鸟般地遁走了,那金轮却好端端的夹在卓凌昭指上。

罗摩什眼望江充,颤声道:“若给这人逃得性命,可会生出什么事来么?”

江充嘿嘿冷笑,眼见薛奴儿已然走远,便是暴跳如雷也无济于事,他向来阴沉稳重,等闲不露本性,此时只摇了摇头,道:“算了,等我回京之时,大家再各显神通吧!”只是想起刘敬的厉害之处,还是忍不住皱眉烦心。

伍定远见场面混乱,心道:“此时不走,更待何时?”他见众人心神略分,抱住艳婷,双足一,便往店门外冲出。

安道京登时察觉,喝道:“你干什么!”他正要拦截,伍定远轰地一拳,那泛紫的右拳已朝他门面打来,安道京鼻中闻到一股恶臭,知道拳力古怪,慌不迭地往旁滚开,一旁众多好手见伍定远脱身逃走,急忙赶上截住,将他围在核心。

伍定远拉住艳婷,将她护在身后,他环顾四下,只见众人个个武功高强,无一不是硬手,一时不知如何脱身,忽听一人深深吸了一口气,跟着凌厉的掌风向背后袭来,伍定远急忙转身,只见那人掌做朱砂,使的当是毒掌之类的阴毒工夫,掌力尚未及身,伍定远已然闻到腥臭之气,他急忙挥出右掌,碰地一声,已与那人的手掌对上。

两人掌力激荡,却听那好手惨叫一声,猛地往后滚开,众人只见他右掌冒出阵阵白烟,掌心处已然溃烂,那溃烂越来越深,逐渐往手臂上沿腐蚀而去。那好手惨叫道:“好邪门啊!”他拔出腰刀,大吼一声,猛将自己的右掌切了下来。

余下众人大骇,眼见伍定远掌力如此阴毒,连朱砂掌这等工夫都接不下他的一掌,何况其他?众人不敢与他硬拼掌力,都是举刀砍去,伍定远左肘后打,右脚前踢,招式虽然平庸,但势道却是快极,霎时连中两名好手,偌大的劲道灌入,那两名好手惨嚎一声,如脱线风筝般地飞了出去,只见他们的身子撞上了照壁,跟着破墙而出,已然不活了。

江充微微冷笑,道:“好厉害,不愧是天山出来的!”

九幽道人惊道:“这就是‘披罗紫气’么?果然了得!”

罗摩什更不打话,运起“幽冥玄指”,便往伍定远身前攻去,伍定远见他指法精奇,内力深厚,不敢稍有怠慢,一掌猛朝罗摩什门面挥去,罗摩什见他右臂中隐隐有紫光流动,心下一惊,不敢硬接伍定远的掌力,他跳开一步,举起手上火枪,喝道:“站着不要动,否则休怪和尚的火枪不长眼!”

伍定远不去理他,当下抱住艳婷,便往门口窜去,罗摩什大喝道:“站住了!”

碰地一声巨响,烟硝弥漫中,那枪打在墙上,伍定远却已窜出店门。胡媚儿娇声叫道:“让我来!”她举手一挥,百来枚银针便朝伍定远背后射去,伍定远急忙闪避,但银针数量实在太多,还是有十来只射上他的肩头,胡媚儿叫道:“你已经中了我的毒针,若要活命,那就乖乖的留下来!”

艳婷惊道:“你中毒了,怎么办?”

伍定远把心一横,暗道:“死便死了,我也不能任凭艳婷姑娘再度沦入敌手。”当下更不打话,左手夹住艳婷的腰身,放足狂奔。

奔出百尺,远远听到胡媚儿叫道:“你越是奔跑,血行越是加快,快快停步了!”伍定远却不理会,体内真气发动,脚下如飞,转瞬间便已奔出里许。

艳婷见离店已远,深怕伍定远毒性发作,急忙叫道:“伍大爷,你先歇歇吧!”

伍定远回头一看,不见有追兵过来,当下停住了脚,艳婷急忙抢上,将他肩上衣衫解开,只见中针处色成深黑,艳婷急道:“怎么办?我们快去抢解药吧!”

伍定远沉吟片刻,道:“这倒不忙。”这百花仙子的剧毒向来阴损险恶,片刻间便能要人性命,但此时他剧烈奔跑之下,却始终没有发作,其中定有隐情。

伍定远提起内力,运转周天,只觉中针处渐渐发热,跟着肩上的深黑色缓缓朝手臂流动,色泽竟是越来越淡,前后约莫一盏茶时分,那深黑之色竟尔消失不见,全数吸入右臂的紫气之中,模样一如平常。

艳婷骇然道:“伍大爷,你把毒性都吸到体内了!”

伍定远自也惊疑不定,他举掌一挥,只听轰地一声,掌上竟隐隐有风雷之声,功力竟有提升。艳婷见他这掌功力更加深厚,也是神色诧异,嚅啮地道:“这……你这掌力好像更威猛了……”

伍定远眉头紧皱,寻思道:“怎会这样?这银针的毒性何等厉害,照理我该死于非命才是,这掌力怎能增大这许多?”世间原有引毒、驱毒的练掌法门,但能将毒性吸入体内的武功,那却是前所未闻,究竟这“披罗紫气”是什么来历,确实令人大惑不解。

艳婷看了一会儿,道:“看来伍大爷只要再练个几年,功夫一定厉害得紧。”

伍定远了头,他看着自己的磷磷紫臂,心道:“现下我功力大进,自不是昔年的吴下阿蒙,也许……也许我可以找昆仑山的人报仇……”他见自己武功已有如此造诣,想起方才自己对江充的让步,不禁微微后悔,想道:“早知我武功如此,刚才根本不必与江充多说什么,直接夺门而出,料来这群贼子也拦不住我。”

此时伍定远已知“一代真龙”的巨大威力,绝非江湖上虚妄杜撰之言,料来以后遇上罗摩什等人,那是不必再有忧惧了。言念于此,心下又多了几分自信。

正想间,忽听一人笑道:“伍兄弟好厉害的武功啊!连百花仙子的剧毒也耐你不得,这世间你还有什么好怕的?”

伍定远听这话声好熟,心下顿时一凛,他抬头看去,只见眼前一人状似饱学宿儒,手上却提了柄长剑,正是自号“剑神”的卓凌昭。

伍定远心道:“嘿!才一想到这贼子,他便就来了。”

仇人相见,分外眼红,伍定远立时想起燕陵镖局的案子。他压下满腔怒火,沉声道:“卓掌门好快的身手,居然赶在我的前头了。”

卓凌昭笑道:“不敢。伍制使手上抱着一人,多少吃了亏。”他二人相互凝视,心下都是忌惮。

伍定远寻思道:“眼前可以是个一对一的报仇良机,我只要能杀了他,便算是为燕陵镖局满门复仇了。可这卓凌昭剑法通神,我早在神机洞里见识过了,凭我现在的功力,可能挡得下他的一剑?”

卓凌昭见他跃跃欲试,心道:“士别三日,刮目相看,这伍定远不过是刚从天山出来,武功却高到这个地步,今日若要放过他,以后怎么制得住?我可得小心了。”

伍定远屏气凝神,暗暗凝聚功力,右手慢慢幻出一阵紫光,卓凌昭伸手按住剑柄,内力到处,剑鞘中也隐隐现出青光。两人心神专一,都是凝视对方的眸子,谁也不敢稍动。一旁艳婷又急又怕,却又无能为力,只得躲在树下,暗自为伍定远祝祷。

两人正要动手,忽听远处有人大声喧哗,却有大批武林人物走来。只听一人道:“老张啊!你每日里宁不凡长,宁不凡短,怎知这宁不凡真是有心退隐?”

另一人道:“你休要说长道短,讥讽于人。若是有胆,咱们便来赌一把,这不就知道了?”

又一人道:“宁不凡退不退隐,关我们屁事?这有啥好赌的?咱们猜猜以后谁才是天下第一,那才是真格的。”

谈话间,只见十余人朝前走来,众人行到近处,一人忽地大叫道:“这不是昆仑掌门,‘剑神’卓大侠么?怎地会跑来西凉啦?”

听这人言语,想来与卓凌昭熟识,果然几人快步上前,纷纷叫道:“卓掌门!好久不见啦!”

卓凌昭听得众人的叫唤,自知不便在此杀人,收手回去,凛然道:“伍制使,算你命大。”

伍定远嘿地一声,只觉全身已被冷汗浸湿。

众人围住卓凌昭,你一言我一语的,话题都离不开宁不凡退隐,几名好事之徒更是大叫:“天下第一!卓掌门武功天下第一!”卓凌昭听得众人的奉承,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。

伍定远面色铁青,想要上前动手,却又是不敢,直至艳婷伸手来拉,低声道:“伍制使,咱们走吧。”伍定远叹息一声,这才缓缓离去。

卓凌昭远远望着两人,脸上现出一丝冷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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